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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及其世界——“人詩意地存在着”

2014年10月31日  

作者:葉秀山 文章來源:學術中國


哲學的基本問題,在于思維與存在的關系,主體與客體的關系。我們這裡,把這個問題叫做人及其世界的關系。“世界可以有許多的關系,大體說來,無非物質的關系和精神的關系兩種,西方哲學的傳統,是要在這兩種關系中作出一種判斷,決定何者為第一性的,何者為第二性、派生的,按照對這個問題的不同回答,分為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兩大陣營。對哲學這個基本問題的明确的概括,是18—19世紀德國古典哲學的貢獻。這種概括,的确揭示了哲學作為一種特殊的科學思想方式所不可回避的問題,概括了西方哲學作為一門科學的曆史發展的實際情況。

  當然,哲學所提出的這一問題,其曆史内容是很複雜的。“物質精神之間有許多複雜的轉化關系,隻有在科學性、概念性的分析中,它們才可能是純粹的。這就是說,這種關系,是在把哲學作為一門科學的意義下,才是純粹的物質精神的對立才有嚴格的科學意義,所以,恩格斯說,這種對立,隻有在回答誰是第一性這樣一個哲學基本問題時,才有意義。

  主體客體、思維存在、精神物質這種分立本是科學性思想方式的一個結果,因而對建立一門科學—哲學來說,是重要的、基本的;然而活生生的人,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科學家,不是無時無刻都在作科學研究,因此,這種分立式的态度,就不能完全涵蓋生活中人的更一般的、日常的特點,因而從這種分立的立場來考慮第一性問題,對哲學作為一門科學言,是基本的,但對活生生的人來說,對具體生活中的具體問題來說,又不是可以随便套用的。我們知道,在作為一個科學家,作為一個概念、判斷、推理的應用者提出哲學問題之前,已經生活着、工作着、思想着、娛樂着,如何理解這種生活的關系,對活生生的人來說,才是真正基本的。馬克思、恩格斯曾經說過,人在研究哲學……*之前,要吃,要喝,要有衣食住行的實際活動,這是千真萬确的。我們還可以引伸一步,人在研究哲學等等之前,不但要吃、要喝,而且這種吃、喝已不同于動物,已是有知、有識的活動,于是,現在成問題的是:在研究哲學*……之前,人如何,如何?如何理解沒有哲學沒有哲學是指沒有抽象概念系統不想建立一個抽象概念系統不是做學問,不是做學問”“問題,這正是日常人人都會、都能、都有資格而總是在做的事,因而是最基本的事。從這個意義我們也可以進一步說,不是哲學家哲學家更基本,不是藝術家藝術家更基本。哲學史已經教導我們許多哲學家學說藝術史已經教導我們許多藝術家作品,西方的哲學史隻是哲學家的思想史,西方的藝術史,隻是藝術家的藝術史,而我們這裡所要理解的是那個更為基本的,是真正的,也是真正的

  一、如何理解我們生活的世界

  “世界是物質的,這是一條最為基本的真理,但它需要進一步的闡述和展開。

  “世界是物質的基于精神與物質的分立,沒有這種在思想态度上的分立,這個論斷就難理解。世界是物質的意味着世界不是精神的,這就是哲學的基本問題,即第一性、第二性的問題。世界是物質的并不意味着人是精神的,因而是一元論,不是二元論。然而,世界是物質的人也是物質的,并不意味着世界混沌一片。不僅世界是有區别的,面對的世界本身也是有區别的;我們所謂的世界,是人的世界,不是動物的世界。”“世界動物來說,都是物質的,這一點是不能含糊的;但它們之間的關系卻是有不同的。

  不錯,人和動物一樣,首先要吃要喝,要和世界作一種物質性、感覺性的交換,這是毫無疑問的;但動物吃它們喜歡或能夠吃的,而人卻吃“”……動物喝流體,人卻喝漿”……當然,人不是吃水果的概念,也不能喝的概念,叫什麼名字不是最基本的,但吃喝的卻是那些東西,卻也并不含糊。所以盡管那些水果的名字各國、各處叫法可以很不相同,但對它們的認同卻一般并無異議。

  “物質的世界為我們人的包括吃喝在内的生活提供了一個實在的基礎,天地供養着我們,天地、世界對我們是可吃、可喝、可以利用的,有山、有水、有瓜、果、梨、桃……,我們一個世界。有天有地,也就有了我們,這樣,我們與世界的最初表現出來的關系,是的關系,是存在的關系。世界那兒,它可以為我(們)所,因而世界又是我(們)的世界,于是,世界自為的,又是為我(們)的存在都既是自在自為的,又是為我(們)的。

  隻有“”“一個世界,動物混同于世界之中,所以是人與世界的一個最為基礎性的關系,是我們生活世界裡的最基本的、基礎性的區别,最本源性的、原始的,我們生活的世界不是一片混沌,而是有的,有區别的,這個并不是人為了掌握世界任意制造的,不是主體性的尺度,而同時也是客體性的尺度,是存在性的尺度。人為萬物的尺度,而萬物同時也為人的尺度必有其反面并不是我”“,而是世界使我能,因此本是世界向我們提供的,就像世界向我們提供五谷雜糧一樣,世界物質的世界、不僅是我(們)物質的基礎,同時也是我(們)精神的基礎。原始的,就是這種最為基本的物質精神同一性

  從物質上言,世界為“萬有,本無區别帶給了世界,原始的區别,為的區别。于是世界萬有,而似為,赤條條來去無牽挂本一無所有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是平常人體會得出來的基本道理,雖為貴胄,也不免為這種思想所萦繞。使世界成為,卻使自己成為并非物質上不存在,而”“,人本是一無所,是人的工作、生活、活動,使自己一個世界。所以,人的一切文化,都似乎是從無到有白手起家;同時卻又都是以産生出來的,是天地提供的。

  這樣,我們看到,我們生活的世界,不僅僅是一個在理論上具有無限可能性的物質的世界,而且還是一個具體的、曆史的現實世界。

  “都是具體的,不可能是抽象的。我們不能真的一個無限,因而我們的世界都是曆史的、有限的,即有疆界的人間世界,不是想象中廣闊無垠的天國。但使自己,因而人使世界成為的過程,又是不可遏止的,不可批評為貪欲而加以阻撓的,這樣,世界又是開放的,即本身應是無限的,而使之成為有的努力則成為一種美德。

  這個基本的“,并不是工具性的占有。工具性的占有隻是各種關系中的一種關系,而基本的則是一種基本的關系。我們說:我有一個老師我有一件大衣這兩個其意義是很不相同的。基本的,孕育了一切倫理、道德、審美、藝術、科學、技術以及各種物質占有方面的全部專業性關系。

  這裡當然涉及到“關系之不同,但主奴關系本是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産物,事實上的主奴關系也是一定社會階段、科技統治的意識形态。本也不是主奴關系,”“改變改變,本是相互的、對等的、平等的。世界不是堅硬的、封閉的,但也不是百依百順的,人可以改造世界,但必須按照一定的尺度來改造它,人心中的,原是世界”“給我們的,所謂師法自然師法造化,都不是主體的任意性。所以這個,就是存在世界同在,”“改變世界世界改變,這就是我們所生活的世界,是我們無時無刻不生活在其中、與之打交道(交往)的世界,它既不是我的主人,也不是我的奴隸,而是我的鄰居,這是海德格爾比喻式的語言,意在打破一種主奴關系。


   海德格爾又說,“我在世界中,這意思是說,我不在世界之外,不是冷眼旁觀這個世界。當然,我們不妨在一定條件下采取冷眼旁觀的态度,但我們的基本态度不是冷靜的旁觀者,而是設身處地的。在世界中這個世界世界就不是靜觀的對象,而是交往的一個環節

  “世界不是一個對象,這個看法在黑格爾那裡已經有了。在黑格爾看來,世界作為一個,作為一個整體,不是一般的自然,也不是一般的社會,而是絕對無限,是一個理念,因而實際上世界展現了精神自身的特性,因為隻有精神才是絕對無限的。絕對無對,為超越”“對象,是精神自己觀照自己。哲學宗教藝術都是精神自己觀照自己的一種方式。

  然而,“世界并非理性的無限理念,而是實在的、現實的,雖是開放但卻仍是具體、有跟的,它展現給人的不是精神性的意義價值原則,但卻也不是僵硬的對象,隻提供人以表象(Vorstellung, representation)。黑格爾對表象性思想方式的批判在這裡仍不可忽視。表象性思想方式對象性思想方式,把世界僅僅當作一個對象來看。世界之所以不能當作單純的對象看,并不是因為世界無限而不能對象化,從而哲學需要一種非對象性非表象性的思想方式,而恰恰相反,那種無限的世界絕對的”“世界正是科學性對象性思想所想象表象)出來的,是知性理智所想象表象)出來的,而真實的、有限的、具體的生活世界本就不是單純的理智的對象

  不錯,我們所面對着的世界,不是純“的世界,而是廣義的價值的世界,是有意義的世界。這個意義價值又并不是純精神性的,而是具體的、實際的。意義價值并不是外加于世界的,不是在世界或之,看出了一種非世界的、精神的(或叫人的本質的)意義對象化了;世界的意義是世界本身所具有的,是世界本身向人顯現出來的。萬物靜觀皆自得,這裡的靜觀不是概念的、對象性的,而是審美的、非對象性的,但自得萬物自身秉承自身的(得)性,而不是見到了人性,花之紅與花之美确實不同,但不必非将花之美比附于美女,或想象為美女對象化花之美就在花之紅”“并非中,隻是花之紅隻向顯現為”“世界的某種屬性,相反,卻是世界”“的一種孔物,隻是紅粉贈佳人寶劍贈烈士贈與配欣賞它的,馬克思說,音樂對于非音樂的耳朵毫無意義,音樂隻對知音展顯其意義。所以,審美的世界,是一個基本的經驗的世界,是有知的、有教養的經驗世界,但卻與主體是不可完全分立的。

  “不是一個對象,不是對象性的屬性,用自然科學、經驗科學的方法分析,不出的特性來,這一點,花之美花之紅是不問的。但花是美的之所以可以采取與花是紅的同樣的判斷形式,大有讓人人都同意的趨勢,其根源并不在于這個判斷形式本身,而在于美之花紅之花本可以是同一朵花。美的世界真的世界本是同一個世界的不同的存在方式。

  這樣,詩之所以成為詩,并不是要把“紅的花說成美的花紅杏牆外枝頭鬧人面桃花相映紅不必改成,美杏牆外枝頭鬧人面桃花相映’”,卻是千古絕唱。事實上,詩人正是将杏兒、臉兒之強調了出來,才是藝術;把世界顯示出來,就是美。

  “真的世界同樣不是科學的概念的世界,不是對象性的世界,而是基本的經驗世界,是生活的世界。并不要求測定顔色之光譜,規定一個人為的,來測定杏兒、臉兒是為,或對的概念,下一個定義,再來檢驗杏兒、臉兒是否符合這個定義。光譜儀将的光譜測出來了,但真正的,就隐去了,出現的隻是,即我們在生活中說時的那種貴于中的活的思想感情消失了,”……的關系沒有了。前面那兩句詩,正是揭示并保存了這種基本的關系,把的活的意思表達、描寫出來,在這個意義上,的世界是完全相通的,真的世界現實的世界基本的經驗的世界,自然地、天然地可以作為審美和藝術觀。古代希臘雅典的萬神廟,古代中國的阿房宮,之所以可以它,正因為它本身就可以作藝術品觀,可惜希臘的萬神廟隻剩下斷垣殘壁,而中國的阿房宮竟片瓦無存,但真正的建築藝術卻正是把石、木、磚、瓦之質地和重量真正地顯示出來,建築師之機巧也在于因材施工,使多種自然的特性(包括人自身的需求)協調起來,呈現出巧奪天工之美。于是,真、善、美都在這個基本的經驗世界之中,是一些基本的

  從自然的角度來看,“世界自在的,是一個必然性的物質性世界;而從生活的角度來看,自然的世界是我們人類在實踐的基礎上作科學研究之後的發現,而我們經常面對的、我們生活于其中的,則是一個充滿了意義的世界,這個世界對我們展現為的,的,也是的。我們依它為生,相依為命,我們歌頌它,吟誦它。山山水水好像是特意安排的。自然當然是沒咱,目的的,但在科學不發達的時代,之所以可能有自然目的論出現,除了社會的原因外,也還有認識論上的原因,即誤把世界與人的關系看作了世界自身的屬性,以為山山水水都是某一個理智者(上帝)為人安排的。上帝創造的,目的也隻有才有,但人卻是按照自然本身的特性來規整自己的需求和白的,因而生活的世界就可能向人類展示為某種合目的的安排,在自然的目的論自然的規律論所駁斥之後,生活的目的論則表現為生活世界意義,因而目的論轉化為解釋學解釋學正是要理解世界向人(也隻向人)顯示非自然屬性意義,而審美,按伽達默的說法,則是這種意義的基本形式。

  “意義不同于目的目的是人的需求的概念化,是具體的,也是概念的,終極目的則更是一個理念,一個非對象性的概念目的,但是,概念的善,因為目的論目的手段截然分開,目的隻能是概念的;意義則不是能概念的,而也是現象的,目的手段是不可分的,因而同時是,是,是。在生活的世界,沒有定義上的區别,除非我們做出主體性的強制性界定,我們不可能在實際生活中截然區分三者的絕對界限;的區别不是香蕉蘋果大鴨梨的區别。

  “花之美就在花之紅中,但不是花的屬性,因而不是概念屬性還是意義就在事物屬性之中,但不等于屬性,不是概念,這就是說:意義不僅是機械的,也不僅是邏輯的意義不僅是必然的,而且也是自由的生活的世界基本經驗的世界意義的世界自由的世界;它不是死的世界,而是活的世界

  “自然世界必然的合規律的,但這種必然性合規律性又是通過具體的、無盡的偶然性表現出來的。偶然性是不可能完全概念化的,但人的科學的、經驗的知識又必定以概念體系的形式存在,所以人的科學知識隻能是具體的、經驗的,不是萬能的。不是全知全能。這樣,人的一切成功的、正面的經驗也都必定要通過那個偶然性的環節,因而表現為自然的一種合作配合,于是生活的世界常展現為一種恩惠。無論科學、技術如何發達,人的每一個成功,一方面為自身之知識和努力,同時也無不顯示為某種自然之恩惠,具有一種天公作美的意味,隻是大多數日常的成功過于細小而不為人注意;在遇到重大事件成功時,則常有慶祝活動。人們可以想象,在必然性的大箍中的一切事都有其必然之結果,則又有何慶祝可言?而慶祝的活動往往孕育着藝術的活動,當然,在原始的階段,包括了宗教的活動。

  然而,我們不無遺憾地看到,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不完全是一福祉的世界,同樣也是一個災禍的世界,“意義不總是正面的,而且也有反面的。自然不總是賜福給人類,而且也為害人類。養育人類的天地,常常也會有毒蛇猛獸、瘟疫、地震……,真、善、美作為價值言,包含了它們的反面假、惡、醜。洪水猛獸當然是一種真實的力量,威脅着人類的生存,但無奈人總是相信那種現象是不合理的、反常的,而努力去躲避或改變它們。不是不可躲避的,不是不可避免的,也不是必定”“降臨的。人世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天堂的,地獄也是的,唯一真實的世界是我們生活的世界,它的意義價值是開放的,活的。這就是說,真、善、美和假(僞)、惡、醜是可以相互轉化的,因而是可以互為标志的,在裡可以看出的契機,而卻未嘗不是的前兆。疾病提示着健康之可貴,永遠不生病的人體會不出來健康的好處,這樣,藝術以美為自己的理想,但仍可以災禍(醜)為直接的内容,從這個意義上說,藝術雖比的範圍要廣泛得多,但其意謂是一緻的。

  災禍的現象,仍然可以是“審美的”“對象,并不是說這些現象本身已是美的,而它之所以可以成為藝術的内容,正因為它強烈地提示着一個應有的福祉的世界。

  我們生活的世界充滿了矛盾、鬥争,甚至有時充滿了邪惡、兇險,但我們對自己的生活畢竟是樂觀的、熱愛的,這個世界對我們畢竟是“有意義的,而不是無意義的。我們不必采取一種目前歐洲某些哲人們所反感的人類中心論态度,同樣可以肯定我們生活的世界是有意義的,因為世界雖隻對顯現其特殊的意義,但這種意義又是世界本身所具有的,不是加諸世界的。是世界本身”“意義世界使我成為藝術家欣賞者


  二、“如何理解自己

  在這裡,我們已從一般所謂“審美的客體轉向了審美的主體,但我們看到,這裡所采取的立場,也已不是那種主客分立的原則,而是回到現實的、生活的世界來理解世界的待點,以便進一步理解美和藝術的特點,這正是一種哲學藝術、關于美的哲學的方法。

  說來慚愧,人積數千年之經驗,但對自己的理解至今還是很膚淺的,甚至連自己在世界上的地位都不大容易确定。有一個現象值得注意:在西方的思想、文化、哲學史上,“被明确理解為占中心地位的時間前後加起來也并不是很長的。

  古代希臘早期的哲學是“自然哲學,萬物的始基是水、氣、火這樣一些東西,而不是人。智者學派提出人為萬物的尺度,可謂一大轉變,但直到蘇格拉底将認識你自己引入哲學,才以自身不同于自然的特點居于和已、的地位。這個思緒為柏拉圖發揚光大,但到了亞裡士多德又有了新的轉向。亞裡士多德的哲學為存在論(本體論),求萬物後面的本質性存在,連靈魂都成了一門具體的學問,但卻沒有人學似乎從中已、的地位被撤了下來。中世紀以為至高無上,隻有在上帝的寵物意義下才有地位。這樣,才有文藝複興重新強調人的意義,也才有康德的哲學上的哥白尼式的革命。這個革命,就是要把主體性重新置于中心的地位,以人的主體性的先天形式,統攝客體性的材料,以便在經驗知識科學上,最終不為感覺材料所左右而居中心地位——“人(理性)為自然立法;在材料固為被動,但在法度卻完全自主。事實上,康德這種人類主體中心論到黑格爾已有所轉變,在黑格爾的絕對體系中,的中心地位已岌岌可危;不過黑格爾仍以理性為中心而舍則無從談理性,所以他雖被稱作客觀唯心主義,還沒有被看成反人道主義非人道主義

  在現代西方哲學中,“的地位也不見得更确定些。當代現象學的創始人胡塞爾力主建立人文科學,他的生活的世界是以為中心,即以不同于傳統的我思先驗的自我這類的為中心,這是沒有疑問的。但他的學生海德格爾已經被看作非人道主義反人道主義,為此他寫了文章申辯,但卻明确反對任何主義,開始了無中心多中心的風氣。就海德格爾的思想言,他固執地堅持用“Dasein”,而不用,不是沒有原因的。他把”——實實在在的,隻看作存在顯現自己的環節,因而在《藝術的起源》中強調一個第三者——“藝術,其用意是清楚的;不是藝術家使作品成為藝術作品,也不是藝術作品使成為藝術家,而是藝術使作品成為藝術的。海德格爾的思想受到存在主義(實存主義)者雅斯貝斯、薩特的發揮、改造和批評,實存主義以實存”“超越”“Dasein”之本質,從而恢複了的中心地位。盡管都是荒誕的,但人活着的過程總還是在創造”“意義。這個思想,在一個階段,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即使替代它的結構主義,也并不否認的這種核心地位。

  然而當代法國的思潮卻主要是“反人道反文化反中心的。尼采說,上帝死了;法國的尼采福柯說,那個殺死上帝也死了。不比上帝活得更長,一切文化,不能使”“不死(不朽)。上帝死了,就無意義死了,世界也就無意義在消失中,意義也在消失中,一切人類所建構起來的(意義)結構都在解體之中,這就是被稱作當今法國的海德格爾的德裡達的思想。

  沒有想到,人“了多少世代,而自身的意義反倒成了問題。一點也不錯,就科學來說,永遠是一個有問題的概念,而不是一個定義性概念;人世間之所以老是存在着問題,不但是因為老在提問題,而且還因為本身就是一個最核心的問題。過去,康德認為上帝靈魂不滅意志自由是一些問題性概念,是一些理念,殊不知世上一切之事,作為人事觀,都可以是一些問題,因為本身是一個問題,所以康德在思考了科學知識宗教倫理之後,最後提出了一個問題:什麼是人什麼是人并不是要給下個定義,而是要人去理解”“意義,這個意義在概念知識上永遠是問題,但卻可以在生活的經驗中體會出來,領悟出來。人的生活本身提供了人認識自己的這種權利,而不斷地打破概念知識所給出的各種定義框框。意義在活生生的生活之中。生活在世界之中,自從”“了這個世界之後,意義,所以意義并不完全是自身産生出來的,不是自身創造的,而是從生活、從世界體會、領悟出來的,是生活的世界(而不是概念的、對象的世界給我們的。

  在這種情形下,我們看到,過去許許多多關于“定義學說,都依然成了問題。人是有理智的動物人是會說話的動物人是使用符号、工具的動物等等,都不被認為是完滿的,甚至也不能歸結為社會的動物,因為本不是動物,在動物的前面無論加什麼形容詞概括不了本質人類學的研究不能使自身緘默。

  哲學的情形也不見得好一些。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然而不但從我思推不出我在,而且也不等于我思不是主體,不是精神的實體不是。所以海德格爾說,我在故我思。這裡的,當然不僅僅指物質性的、自然性的存在,所以存在,就是生活我在是我的活生生的存在。我的活生生的存在就是找的非生物意義上的活着,不是植物人動物人式的活着,而是真的活着,這樣,我在,就是我活着,而我活着,則必定可以推出”“我思想,裡已不是邏輯的推理,而是曆史的現實的推理,我活着我思想曆史先天(a priori條件。我活着,不是生物學的概念,而是基本生活經驗裡的語詞,是基本生活世界裡的,從這個來理解胡塞爾的先驗(超越)的自我,海德格爾的“Dasein”,雅斯貝斯超越性的實存,正是他們想說而沒有完全說出或說好的意思。

  “我在故我思,我活着,我一定在思想,這裡的思想是的思想。什麼叫活的思想活的思想自由的思想我活着亦即是我是自由的。我的自由是從不自由來的。我之是不自由的,所謂身不由己,我的自由終要歸于不自由,我之也是不自由的。但我活着,我就是自由的、自主的。按其本質來說,都不是人的事,而是自然的事,是無可選擇的。自殺不是自由選擇,不是自由的表現,都是被迫的,常常值得同情,但哲人們(包括康德、薩特等)都是不提倡的。既然不是人的事,則理應置之度外,人既不可孜孜以求長生不死,也不應因必死煩惱,海德格爾把納入“Dasein”“Da”是很有問題的做法。其實才真正是在“Da”之外的,是超越的,不是基本生活經驗所能體驗得到的事。

  然而“畢竟是有限的存在,人都是要死的,的這種有限性,是他人所提示給我們的。事實上,中文中的,首先是指他人别人

  在談到“他人時,我們首先還要回到以前讨論過的世界。我們生活的世界,首先是他人的世界。他人的世界這話有兩層意思:一是指這個世界是人的世界,我們所謂的世界是包括了(他)人的世界,而不僅是自然界,二是的一切知識,我對我生活的世界的知識,是他人”“給我的。

  “世界像個大舞台,而不像一幅風景畫。自出生以來,就參與了這個世界的活動,與他人打各種交道。我在世界中根本上說就是我在他人之中;我跟世界的關系,就是我跟他人的關系。


  我們說,“世界天地養育了我們,但主要是通過他人養育了我們。他人授我以生活的知識(科學)和技能,以及那相對獨立的生活的能力,在這間時,也授我以人倫的觀念,以協調他人的關系。他人使我成為社會性的存在。我的一切尺度,都以他人為基礎,人是萬物的尺度,首先是他人是萬物的尺度

  同時,“他人亦授自身的尺度,他人使成為,使”“認同。生活在他人之中,才是他人塑造了他人創造者,并施恩澤

  然而,“他人卻始終不可能是他人永遠在之外。他人”“對面,而且永遠在對面,但他人又不可能成為我的概念對象他人不是用科學研究的辦法所能完全掌握、完全理解的,要理解他人,必須和他人在實際生活中打交道,但即使是這種交往,也不可能使他人自在性完全變為為我性的。他人永遠為一個他人理解永遠帶有猜測性他人這種不可歸結為的待點,使不可能成為一個純知識的主體,而必須保持着活生生的人的基本性質,他人時刻在提醒着作為基本生活世界的一分子。世上最偉大的科學家包括社會科學家、政治家等等,都同時是有七情六欲的基本(普通)的生活中的,而不可能成為純知者

  “他人不是另一個自我世界不是一個個自我組成,而是非自我他人組成,自我隻有在他人中才能存在,他人掌握着自我命運自我隻有在社會中才能存在,社會決定着個人的命運。在這個意義上,我們竟然可以說,自我隻是另一個他人自我個體的我會不斷地異化他人經常處于非我的境遇中,因此,自我既非純知識主體,倒也不可能是純意志主體自我不可能為所欲為,于是自我會有不愉快炊惱,因他人掌握着之命運,而且并不總是施恩他人也可以加害社會總是會有鬥争。社會上一切矛盾鬥争,包括天災人禍,都提示着一個基本的生活世界的存在,提示着作為這個世界成員的身份。

  “他人授人以知識(包括關于自然和關于社會的),但卻隐匿着自己,他人永不能概念化知識化,甚至關于社會的一切知識也不能讓他人真正透明清楚地意識到,無論他人在社會的舞台上如何表演得淋漓盡緻,但卻仍然隐匿着,永遠保守着自己秘密

  “他人唯一不能保守的秘密是他的秘密之開始,秘密之結束。本身并無秘密可言。他人隻有在面對生死關頭時,才吐露一些他的秘密,但最終還是把他的秘密帶走。這樣,生、老、病、死常是詩的主題,病中吟常可透露一些人生的意義。詩人、藝術家不是把生、老、病、死當作一種自然現象來觀察,也不是當作一種社會現象來研究。而是當作那基本生活經驗的一種提示來體驗,來吟誦,在這裡,都有一種臨界點的意味。大限是說的限度,這個限度因,因此藝術中的,是活人對死人的悼亡(念)

  從這個意義說,生活中的“,是以生、死為的活生生的人,是有限的理智的存在者。活生生的人是有七情六欲、有理智、有感情、有喜怒哀樂的人、不是純理智性的,也不是非理智性的。在基本的生活經驗世界裡,就是完整的,而不是科學家他的所思、所想,不是純概念的,而是詩意的,他的所作所為不是純功利的,而是藝術的,所以海德格爾說人詩意地存在着,真正生活裡的人,就是詩人、藝術家。

  “詩人藝術家并不比别人多出什麼感官,或有什麼待别的功能,不需要特異功能。在這個意義上,對基本的生活經驗有所體會的,都可以是詩人藝術家詩人藝術家之所以為詩人藝術家,不是因為他們有什麼特别之處,而正是因為他們沒有(或取掉)什麼待别之處本來就是詩意地存在着,隻是因為人事紛繁,一般人常忘了這個本來之處,而記得的,反倒顯得待别起來。

  三、藝術的世界與現實的世界

  從上面所說的道理來看,基本的經驗世界本就是一個充滿了詩意的世界,一個活的世界,但這個世界卻總是被“掩蓋着的,而且随着人類文明的進步,它的覆蓋層也越來越厚,人們要做出很大的努力才能把這個基本的、生活的世界體會并揭示出來。所以,藝術的世界竟常常表現為與現實的世界不同 的另一個世界

  “掩蓋生活世界的基本方式,是一種良然客體主體存在思想分立的分式,世界被分割成目的手段的永久性的對立,利益原則與知識原勳的分立,科學、技術成為利益的手段,自然成為幸福的手段,他人也成為一種手段,即一切被認為是客體的,都成為手段知識技能喪失了在生活世界的交往溝通的對等關系,而成為控制自然他人的工具。這樣,科學知識成為概念的體系,社會的規範成為外在的道德和法律,而對這些規範的每一次改變,都會成方一場革命,一切都可以成為手段工具,而目的則是一個更為合理,更為幸福人詞天堂,而這個目的,又是無限的,是一種理想,于是為這個,理想而奮鬥,就成為人的最為崇高的品德。在很普遍的程度上,藝術被理解為這種無限理想的感性形象的表現。實際的思想似乎尚有一個相反的方向,即藝術面對的既不是那個虛無缥缈韻無限,也不是社會理想方案的圖解,藝術的眼光不是向上指向天上,而是向下指向人間,指向那基本的生活世界。

  然而,現實的世界是按一定的概念韻規則組織、構建起來的世界,是受科學、技術(包括社會和管理技術)支配的世界。這個受“文明洗禮的世界才是現實的,或被他人教導我們必要承認為現實的。于是,真正的關系就在這種精心組織起來的世界面前颠倒了過來:科學(化)的世界是現實的,而藝術(化)的世界反倒是理想的

  事實也的确如此,為了展現那個基本的生活世界,人們必須“塑造一個意象韻世界來提醒人們,揭開,那種掩蓋層的工作本身成了一種創造,在現實的世界創造”“另一個世界,于是戲劇由原來的節慶活動産生了”“舞台,原始的壁畫成了有畫框的繪畫……“舞台畫框成為藝術生活界眼藝才成為從生活劃出來的拐一個世界”——“意象性世界,這樣、基本俯實際交往,成為思想的交梳,藝術成了一種意識形态思想形态觀念形态,本身也像科學道德一樣,可以成為一種工具;然而,藝術世界畢竟也被承認是比那個組織起來的社會更真實、更美好的世界,則正是因為它在現實的社會中提示着那個被掩羞”“遺忘的基本的經驗世界。

  我們常說,“藝術生活反映,這是很對的。不過,這裡的生活是指那基本的、活生生的生活,而不是那個按照既定的條條框框組織起來的某種不變的社會生活。藝術所反映的是基礎性的生活,而不是上層建築性持定體制性的生活。它之所以采取一種反映形式,是因為那基礎性的生活是隐匿着的,經過了思想性的塑造工作,反倒成了鏡花水月,但并不排斥在特定條件下人們在自己的實際生活中也能體會出那藝術之境界來。

  至于說到“藝術世界與我們當前為科學技術組織起來的上層建築性世界在内容上的區别,卻是很大的。我們看到,在工業社會,科學、技術正野心勃勃地探讨宇宙人生的一切奧秘。現代科學倒并不真的相信有一天它能窮盡一切秘密,但仍努力做那揭秘的工作,藝術世界則如實地表現、承認那種秘密,所以藝術對我們現有的科學知識言似乎總有一點神秘性,承認那可以意會而不可言傳的意境,而不相信科學性、概念性的語言可以把一切都說得清清楚楚而合乎邏輯

  “藝術世界也不是一個純因果性必然性大箍,不相信靠科學、技術的能力可以完全趨福避禍,而承認偶然性的不可避免的作用,因此它歌功頌德,表彰天地和他人之恩澤,同時也可以怨天尤人,譴責天地和他人之不公吟誦着生、老、病、死。

  科學當然肯定“是要盛、死無疑的,藝術家也并不否認這個必然性。但作為一種自然現象,在物質不滅的信念下,科學的态度保持着一種永恒的樂觀、理智的精神;在藝術裡,像一切自然現象一樣,都與人的存在、人的生活有一種關系,而這個現象又總是他人提示”“我們的,因而帶有一種(生)活的必然性,而不僅僅是一種自然的必然性。生活中的活生生的人,不可能完全在那物質形态轉換的科學學說中找到真正的慰藉而隻能在那世代相續的曆史中看到一種寄托。科學看同為一種自然現象,藝術則确認為一限界,是一個問題。藝術中承認的唯一的永恒性問題的永恒性。

  在這個意義上,“藝術的世界似乎是一個的世界,是一個夢境”—所謂白日夢夢的世界醒的世界相比,是另一個世界。有美夢,也有惡夢惡夢常與聯系在一起,常在扭曲的形式中使人回到那基本生活經驗世界,而暫時擺脫當下的世界。

  “擺脫意味着解脫升華超脫”……,是為叔本華的解放,胡塞爾的括起。總之,藝術這一另一個世界現實世界竟保持着相當的距離,這個距離不僅僅是心理的,而且也是實際的心理距離中所保留的安全感是因為藝術世界是意象世界,似乎是夢境,即使是惡夢,夢見我之死,也似乎是他人之死,也同樣帶有悼亡意味,是對悼念

  “超脫意味着超功利性,這曾是康德以來西方對審美判斷的牢固的信念。超功利不是說不含功利超功利是說超脫當下的實際利害關系,因為藝術世界是一個不同于當下現實的另一個世界意象的世界固然有身臨其境感,但畢竟是觀照的世界。基本的生活世界在這裡作為意象出現,而不是作為對象出現。意象本身是含功利的,但這是一種基本的功利,是基本的正義,而不是當前眼下的實際的利害關系。所以,連康德也說,象征。在康德那裡,利害關系是現象(表象)界的事,真正的(正義)則是本源世界的事,而他理解的本源世界是理念的、純理性、概念的世界,(審)美的世界不可能是純概念、純理念的,所以隻能是它的象征,不是他在知識論裡說的圖式。然而,我們既然已經認識到本源本質不在思想概念中,而在生活中,在基本的經驗之中,所以都是這個經驗世界的事。不是那個按固定的概念組織起來的社會中的,不是圖虛名”——被封為萬戶侯甚至哲學家美學家科學家”…*…也不是圖享受”——無止境的物質生活的追求,恰恰相反,真正的是在這些名利羁絆的擺脫,否定中,則對名利的世界言,是一種超脫清高的态度。超脫清高并不是神仙的态度,恰恰是人的态度,是基本的做的态度,是一種最為平常的态度。持這種态度的人并不是不吃、不喝,不是斷絕七情六欲,不一定非出家當和尚才能體會那種境界,隻不過是相對于那名利場言,是脫俗的、高雅的。

  的确,人為了暫時“擺脫”“名利場,曾創造出道德的世界宗教的世界與之對立。道德隻講原則,不計成敗利鈍,為了某種原則可以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無奈原則亦是概念觀念,常常被利用來成為手段,而其真正的目的原則反倒不可知,成為空洞的形式”——凡可知的原則,都可以被利用來作為一種手段宗教世界是幻想的世界,是對被掩蓋的生活的、基礎性世界的幻想形式。我們看到,這兩個世界藝術的世界在曆史上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即在超然脫俗這些方面,它們有許多相似之處,但道德宗教世界超越”“世界,它們是推理出來或幻想出來的無限的世界,但藝術世界卻是有限的世界,因為真實的基本生活經驗是有限的曆史的,所以隻有藝術世界才既是理想的,又是現實的

  “藝術的世界雖然超然脫俗,但卻有自己的時間空間,而且是有限的”“時空。在科學、技術組.織起來的當下現實的社會中,時空一方面被理所當然地理解為無限的,另一方面卻又被規定為非常确定的計量尺度:年、月、日……和頃、畝、畦,時空成了人制定出來的、為計量方便的度量衡工具。事實上,在基本的生活中,時空不是工具,而是及其世界的存在方式。康德說,時空是一種必然的直觀形式,而不是從某種概念演繹出來的。道德原則則都是超時空的,但及其世界,隻能具體地、有時空地存在着。

  “藝術的世界之所以是另一個世界,是因為它有另一個時空,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說,戲劇有自己的規定情景,各種藝術作品都有自己的不同形式和不同程度的規定情景情景時空,即世界情景正是藝術的時空,藝術的世界,亦即基本的時空世界。沒有抽象的情景,因為生活裡沒有抽象的、概念的時空,隻有具體的、規定了的的交融。

  科學、技術、工業、商業組織起來的世界,具有很大的吸收力,因為科學、技術被理解為可以涵蓋一切的,因而舉凡宗教、藝術、道德文章都可以成為科學的“對象,甚至為社會管理的對象;它們都可以被組織起來制度化。在科學、技術指導下以利害關系為基礎的龐大的社會機器正不斷地吸收宗教、藝術,使其本身也制度化。商業經濟的分工使社會有職業的神職人員,有專業的藝術家。藝術品也成了商品。然而,值得慶幸的是:工業、商業社會的這種吸收力不是無限的,因為基本的生活經驗有一種不可回歸性,即表現這種生活經驗的藝術世界不可能被工商業世界完全吸收掉。另一個世界不可能完全成為同一個世界舞台鏡框固然可以是工商業世界的一個部分,甚至舞台上的演出(戲)、鏡框裡的畫……都可以成為商品,或科學研究的對象,但所表現的那個世界,那個情景,是對象化不了的,也是不出去、不回來的,是沒有價格的。用億萬美元來收買梵高的畫并不說明收購者有多高的藝術眼光,而隻是顯示他的富有而已。藝術的世界不可能被貼上任何标簽,要理解這個世界,必須設身處地地生活在這個世界。藝術世界幫助并迫使我們回到、守護那基本的生活的世界;藝術世界幫助并迫使每個接觸它、觀賞它的人,包括科學家和商人在内,都可以成為詩人藝術家。高價收買梵高繪畫的商人,不能以财富來顯示自己的欣賞力,但梵高的畫卻仍然邀請這位商人進人它的生活;而迫使這位商人配得上”“生活在梵高的世界的第一步,就是迫使這位商人感到”“顯示财富羞恥。藝術世界的教育作用,正在于它對當下眼前的世界也有一種吸收作用,當然,這種作用也是不完全的、暫時的,但卻是重要的、基本的;因而,科學有一種專業的教育作用,而藝術則有一種普遍的教育作用,它迫使任何人在它面前不能無動于衷

  (選自《美的哲學》,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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